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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名叫獸易小星,湖南省岳陽市人,導演,新媒體影視公司萬合天宜的創始人之一。2013年導演網絡連續劇《萬萬沒想到》及《萬萬沒想到第二季》。攝影_劉浚
  《萬萬沒想到》演員、萬合天宜客戶經理葛布。攝影_賈樹森
  《萬萬沒想到》主編劇至尊玉。攝影_賈樹森
  尹琪:遼寧遼陽人,1981年出生。2003年畢業於遼寧大學廣播影視學院電視編導專業,參與春晚《不差錢》等小品編劇。自製劇《廢柴兄弟》導演。攝影_賈樹森
  記者_張瑩琦 北京報道
  “我是老闆我說了算,一會兒就把合同給你寄過去,嗯?”演員本煜露出他標誌性的“萌”表情:睜大眼睛,抿出酒窩,似笑非笑。導演子墨示意他誇張些:“眼睛睜大一點,再來一遍。”
  正在拍攝的是《報告老闆·賀歲篇》中的一集。一千多平方米的開放型辦公室里,強光打亮了一角,攝像機位不時變換,劇組十來人如火如荼。強光之外,易小星陷在沙發里接待客人,神情淡定。
  當天同時拍攝的有兩部網絡短劇,把故事、結構定好後,易小星都交給了導演發揮。他更在意即將開寫的《萬萬沒想到》電影劇本,他的夢想是“有自己的代表作,到老了的時候還能夠有尊嚴地拍電影。”他說他喜歡李安、諾蘭、周星馳,但至於自己的電影能達到什麼樣的高度,易小星有點悲觀,“不想給自己立太大的目標,因為怕實現不了。”
  在此之前,當過土木工程師、做過視頻,這個光頭中年男人從未離夢想如此之近。
  2011年,渴望做個正經導演的他從長沙辭職來到北京,和兩位土豆網前高管創立了萬合天宜,目標是做一個互聯網視頻內容生產商。創業之路並不順遂,起初做的廣告代工,內容“很糙”、“被各種瞧不起”,“(客戶)會覺得你懂什麼?你們公司就是一個草台班子。”除了一個個為客戶訂製的商業廣告和微電影,那時候的他還沒有自己的東西,也“沒有尊嚴”。
  自2013年上線以來兩季總點擊量超16億次,刷新優酷自製播放紀錄,創下互聯網現象級“神話”—網絡迷你劇《萬萬沒想到》的爆紅,一掃萬合天宜曾只靠拍病毒視頻廣告糊口的陰霾,把夢想輕而易舉地擺在易小星面前,也給主創們打開了更多人生的可能:葛布從客串女演員成為《學姐知道》的主演,編劇至尊玉、子墨都有了自己導演的作品。未來一年,五六部網絡劇的拍攝已被提上日程。
  目前已經有了部分尊嚴,易小星說。渣特效、面癱臉、倒霉事、密集的笑點為他贏得網民擁戴,也贏得了廣告客戶的喜愛。他不急著突破。他說他拍的網絡劇還會延續搞笑風格,第一部電影也一定是喜劇。從論壇時代做惡搞視頻為人所知,到執導《萬萬沒想到》在互聯網徹底成名,他創立的萬合天宜從“小微企業”成為估值過億美金的網絡視頻第一製作公司。他太知道人們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了。
  用反諷對抗現實的怪誕,用自我解嘲覆蓋生活的壓抑,一部神劇的誕生,基於互聯網人群的狂歡,而狂歡背後,或許是時代焦慮的集體排解。
  在北京你收入一億也會覺得自己很屌絲
  每集5分鐘,各成一個小故事,從《西游記》里的小妖怪到“每天從5萬平方米床上醒來”的富二代,主角王大鎚的身份一變再變,不變的是永遠倒霉出糗,笑料百出。
  扮演五指山的王大鎚壓住孫悟空,告訴路人唐僧“去西天取經才可以升職加薪”,唐僧的腦海浮現未來美女環繞的情景,說出口的卻是“好的,貧僧確實需要歷練一下”;富二代王大鎚追到了心儀的女生,傾家蕩產買下一座島嶼只寫了她的名字,沒料女生因車禍失憶,高興地帶著財產跑掉;選秀節目里,一具屍體被運上舞臺,主持人王大鎚請屍體演唱,儘管沒有任何聲音,評委還是感動壞了,問,“你的夢想是什麼呢?”
  主編劇至尊玉把《萬萬沒想到》定義為“吐槽劇”,針對生活作一些吐槽。有天他聽到旁人談論《三國演義》的經典故事“劉備摔兒”,頓覺諷刺又好笑,“劉備看起來很正人君子,實際上只想收買人心,通過摔兒子的方式,收買得到人心嗎?大家都看膩了吧!”在他故事的最後,扮演劉禪的王大鎚被父親劉備生生地摔死了。
  至尊玉說,公司有很多段子手,每天微博不離手,看到熱門帖子就會討論,看能不能寫進劇本。《熱血高校》是他最滿意的一集,學霸王大鎚與同學競賽說英語,但輸贏規則與官方考試相反:誰的口音重誰就贏,直到對方吐血身亡,“經歷過高考的人,都能感受到那個笑點。”
  至尊玉覺得,如果只是裝瘋賣傻讓你笑,那就不好玩了,《萬萬沒想到》做的是高級幽默,“要經過一定的思考、對社會有一些認知才能找到笑點。”
  易小星說,每次開會討論劇本時,大家如果“嘿嘿嘿”地笑起來,那麼這一集就成功了。播出前請30位90後員工給樣片打分,不好笑就重來。
  笑點從劇情延伸到廣告。還沒有廣告的時候,易小星在每集開播前聲明:“本集由中國土豪協會贊助播出”,“本集由蒙古國海軍贊助播出”。劇火了以後,廣告商找上門來,笑點以另一種方式出現:“喝銀鷺核桃奶優,進可考研,退可搬磚”。
  在演員葛布看來,《萬萬沒想到》之所以特別,是因為“我們荒誕,但並不只是惡搞;我們掉節操,但有很高的底線”。對網絡上玩情色擦邊球的內容,大波妹什麼的,易小星特別反感,他的底線是,“不物化女性,不玩下三濫的屎尿屁。”這讓劇本輕鬆過審。
  起初劇組很窮,預算接近於零,“既沒有明星,也沒有大的製作來形成視覺上的奇觀,拿什麼來吸引觀眾呢?”他的方式是,把每集做成獨立的故事,在每句話里盡可能地藏一個笑點。
  從貓撲出道、發跡於土豆,易小星2006年還在長沙一家石油化工企業做監理工程師,不甘耽溺於無趣的生活,在網上自學做視頻。幾年時間里製作了一系列打著“叫獸”名號的短片,擔心被熟人認出,就拿A4紙做一個面具戴在頭上,寫著大大的“獸”字。
  他嘗試過突破自己。萬合天宜創立初期,他做過幾部溫情的微電影,但觀眾向他抗議:“我們只需要你的搞笑,不需要你的感動!”2012年去臺灣領一個視頻獎項,抽煙時碰到優酷出品總經理盧梵溪,盧勸他,每個導演都有自己的風格,你要把喜劇搞笑拿出來。
  “做婊子還是立牌坊”,易小星曾為此糾結。想拍文藝片,拍一個溫情的故事,但自己最擅長的還是搞笑,怎麼辦?
  “趨向市場就是賣身,把理想、個性都給賣了,但其實在整個市場上,誰不是在賣身呢?”《萬萬沒想到》的成功讓他釋然。
  他太知道這個時代的觀眾需要什麼了。“互聯網的人群相對年輕,新鮮、獨特的東西,永遠會受歡迎。端著、裝著的東西,是很有距離感的。”
  《萬萬沒想到》每一集播出之後,易小星都會翻看網友的評論,“數千條無一遺漏”。雖然會有他覺得很好笑而觀眾一頭霧水的時候,比如后羿射日那集,愛神丘比特一箭把人射中,翻滾著死去的20秒過程“暗示”愛情的糾結,觀眾卻覺得沒意思。但更多時候,他按照觀眾的喜好來,“永遠有觀眾跟我說,‘這一集不好笑,我給你提供一個笑點’,我一看,寫得一般。但如果一萬個人都說不好,那可能就得考慮下。”第二季偏重於上班族題材,加大了吐槽老闆的橋段,就應了觀眾的意思。
  易小星說,觀眾喜歡給他們出氣的東西。惡搞、調侃別人,比如給名人畫一道鬍子之類會很容易在網上流行起來,因為把很正經的事物解構掉是人們喜聞樂見的。
  《萬萬沒想到》在網上火了以後,易小星還是不太自信,請朋友有時右逝寫了一本同名長篇小說,主題是劇組的勵志故事。簽售的時候人氣爆棚。而整本書從頭到尾都在自黑,易小星唯一的要求是,“不要把我寫得裝,特別不要高大上”。
  “誰不想讓自己的現實變得更好一點嘛。怎麼來實現?就是在吐槽中實現。”王大鎚不斷受挫不斷出醜,他的受追捧亦在易小星的意料之中,“在北京這個地方你收入一億也會覺得自己很屌絲,所以每個人都有王大鎚的一面,這跟你收入多少、處於什麼社會階層,其實沒什麼太多關係。”
  “屌絲”是一種生活態度
  自2012年10月上線以來,三季累積點擊量超20億—搜狐自製神劇《屌絲男士》的成功,佐證了易小星的判斷。像劇名一樣,大鵬扮演生活中的各種男性,他們有一個共同點:生活中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劇的靈感來自德國搞笑片《屌絲女士》,都市女性在工作、生活中頻頻“犯二”,荒誕誇張的表演令人捧腹大笑。難道不該有一部本土化、接地氣的喜劇嗎?對國內劇“實在看不下去了”的導演大鵬很驚喜。
  但對“屌絲”這個概念,大鵬沒有明晰的定義,也沒有把觀眾設定為30多歲的中年失敗男人,只是瞄準了平凡的小人物而已。搜狐視頻自製劇項目宣傳負責人峽客認為,與其說“屌絲”是一類人,更不如說是一種生活態度:“對,他是一個loser,在生活中遇到各種困難,同時又通過自嘲自黑的方式來消解壓力跟痛苦。”
  在葛布看來,屌絲是一種心態:“其實有很多人,他的生活環境、出身,學歷,各方面都並不算是嚴格意義上我們認為稱得上的屌絲,但他也自稱為屌絲,慢慢的‘屌絲’就成了一種自嘲的文化。連王思聰都說自己是個屌絲。”
  優酷出品製片人、監製袁玉梅則對此有更清晰的認識,和易小星商量合作《萬萬沒想到》的時候,《屌絲男士》已在互聯網上走紅很久,“但我真的沒有一點點想跟《屌絲男士》掛鉤”,她不覺得後者代表真正屌絲的心態,甚至一度排斥“屌絲”這個字眼。她只知道,身邊有非常非常多的年輕人高不成低不就,眼光不低、心氣很高。“該怎麼形容他們呢?就是熟悉國外的先進影視、看不上普通國產劇,又不是豆瓣上太文藝範兒的,活得不端不裝的一群人。”袁玉梅認為這群人很主流,情商高,只是自嘲為屌絲而已,但在還沒有很明確這個概念的時候,她希望這部劇能做給他們看。
  相較於《屌絲男士》觀眾年齡從16歲到40歲的跨度之大(搜狐後臺數據),《萬萬沒想到》的觀眾群體更為集中:根據優酷提供的數據,30歲以下的觀眾超過八成,北上廣深占據觀眾城市分佈的前四位,學生和年輕白領是其中的主體。這與袁玉梅對《萬萬沒想到》最初的定位相符。
  作為互聯網高點擊率的自製神劇,《屌絲男士》和《萬萬沒想到》有許多異曲同工之處:節奏快,時長短,主角不停倒霉,不停製造笑料,敢於自嘲。
  《屌絲男士》每集都有當紅一線明星客串。文章飾演的文身師,白百何飾演的洗頭妹,鄧超、孫儷、湯唯、吳奇隆……豪華陣容非其他網劇可比。導演兼主演大鵬說,剛開拍的時候並沒自信,“總得想一個讓大家來看的理由吧。”劇中明星各種被黑的橋段,是他刻意的設置,“現在真人秀節目那麼多,其實大家都是在看明星,看到他們被整、被玩、被黑,就有一種天然的快感。《屌絲男士》也是這樣。”
  兩者的笑點也大不相同。《萬萬沒想到》解構權威、反諷現實,《屌絲男士》更多的是簡單粗暴。每季開播前,大鵬私下請100人來看片,哪裡好笑,哪裡不笑,都一一記下來。他發現,觀眾最愛看的還是簡單粗暴。第三季的開篇,大鵬在醫院測試膝跳反射,一踢,醫生就飛了—將這個橋段放在第一集,只因觀眾最喜歡,“讓大家開心,很關鍵。”在劇里,這樣的笑點大量出現。
  拍這部劇之前,作為搜狐簽約藝人的大鵬做了自製綜藝節目《大鵬嘚吧嘚》,專門吐槽娛樂熱點。“在這個時代,誰端著誰吃虧。”八年下來,他深諳互聯網生存之道。
  但地氣接得太過,還是會觸到網絡審查的紅線。由於日本AV女優的出演,《屌絲男士》曾被下架過一段時間。“其實不低俗的”,大鵬解釋,請她們出演只為滿足觀眾的好奇心,“雖然在劇里很乾凈,但身份太特殊,後來把她們的部分都刪除了。”
  在同濟大學文化批評家張閎看來,輕鬆搞笑是大家一直需要的,“搞笑有兩重功能,一種是讓觀眾輕鬆一下,在自嘲和嘲人的過程中剋服日常社會中遇到的壓力;另一種是價值的實現,通過諷刺一些東西得到自我價值的認同,證明自己活得還挺滋潤。搞笑並不是簡單的否定,而暗含自我肯定,普遍人更需要這些,因為他在更多的時候,也許沒有這樣肯定自我的機會。”
  互聯網把這些無限放大了。“網上很多同樣階層的人,他們有同樣的狀態、同樣的需要,一旦找到那樣一個片子,就像找到了自己的文化,在裡面彼此會意。”
  越來越多的同類網劇走紅證明瞭這一點。今年3月,愛奇藝推出自製劇《廢柴兄弟》,4個月後,點擊量過3億。導演尹琪原是趙本山的編劇,給春晚寫了三年半小品,因不堪複雜的人情牽扯和無休止的審查重壓,一轉身做起了網絡劇,“自由”。
  劇情還是草根小人物的悲歡。在北京國貿的高檔寫字樓里,兩個滿懷熱情又內心迷茫的創業者,一窮二白,和一群人“蝸居”於小辦公室,拮据到合用一張辦公桌—尹琪說,這是真事,某天聽說兩個朋友要合開動漫公司,高興地跑去祝賀,結果傻了眼:一屋子全是人,開婚慶的、賣墓地的都有。朋友笑了笑,指著辦公桌的一角說,這塊地方是我的。尹琪決定把這個創業故事拍出來。
  拍攝的時候,尹琪租下五環外的一棟樓,“裡頭賊昏暗,一屋子的潮濕味道”。他說,戲里的人物在現實中都真實存在,自己也遠非成功人士。但把身邊的故事放進劇本,都成了嬉笑的段子。“用笑來傳達本來需用哭來傳達的東西,是更高級的。慢慢地把憂傷鋪墊到底,這就是為什麼大伙兒看完《廢柴》,心裡有點酸、又想哭又想笑的原因。”
  野蠻生長的東西需要稍加修剪
  萬合天宜剛成立的時候,為商業客戶訂製的微電影成為網絡自製視頻的主流,廣告客戶掏錢,為品牌在互聯網上做宣傳。客戶經理的葛布回憶,當時團隊想的是怎樣為客戶服務,把微電影做得更好、更大,但後來發現這是一種自娛自樂—網友不愛看,播放量不高,客戶能收到的反饋很少,需求卻越來越多。
  “我們就想變換一個思維。先有作品,先有觀眾,等有了這個群眾基數之後,再搭載(廣告)品牌,這樣的話既得到了觀眾,也得到了品牌的錢,而且我們不用被客戶折磨,只要被自己折磨就好了,至少是在做自己很想做的事情。這個想法之下才有了今天大家看到的樣子。”
  兩年前盧梵溪正在大力推行適合在移動設備上播放的“短視頻”,把這個任務派給了袁玉梅。電視劇出身的袁覺得再短也要像個劇,後來找到了“迷你劇”的概念。袁找到易小星,建議做一部以男生為第一主角的劇,男生更適合吐槽,古今中外的奇葩事兒都可以談一談。5分鐘的時長也決定了它需要靠密集的臺詞打造喜劇效果。主演“乍一看不帥,其實又有點帥,笑起來就像鄰家男孩,親切”。
  袁玉梅參與了從定劇本到招商的全過程。她認為,《萬萬沒想到》的成功,源自優酷平臺與易小星的互相加分。“最開始他們交來的劇本里會有‘媽媽,我的菊花’,我說這句臺詞一定要改掉。叫獸團隊畢竟是網絡紅人、草根出身,語言用詞里會有很多野蠻生長的東西需要稍加修剪,但他們的創意也是不可複製。”
  易小星起初想到了搞笑古裝劇,給的劇本素材都是七步成詩、岳母刺字之類的古代成語故事,袁說,一定要加入現代戲、現代人有共鳴的東西。這就有了後來的古今“雙拼”。
  袁玉梅把《萬萬沒想到》定義為一支“很快樂的病毒”,“感染力呈幾何倍數的分裂狀”。第一集播出後,易小星有點忐忑地問她,兩周後點擊量能過800萬嗎?她肯定地回答,過一千萬肯定沒問題,但心裡的目標卻是,怎麼樣都要過一千五百萬吧。移動端的飛速發展最終幾乎占據全流量的一半,預估的一千五百萬也就變成了三千萬。
  “互聯網很公平,海量的粉絲在視頻下麵評論,頂和踩全在那兒,非常直接。”看得見的數據可以證明,粉絲來自哪兒,他們平常愛討論什麼,喜歡《萬萬沒想到》的又是什麼。
  袁玉梅和劇組主創們努力揣摩觀眾的興奮點。討論劇本時,一群人坐一起頭腦風暴,碰一個三段式的故事。每次拎出幾個主題。比如聊中國足球,一定要黑它吧,怎麼黑?最反諷的是,把球放你腳下,你還踢不進近在咫尺的球門吧。再比如綁架老闆,“老闆說,‘我今天還有事,你明天再來綁架我,就當加個班嘛’。”想出這個創意的時候,一群人都high了。
  偶爾也有笑點不同的尷尬,這時兩人就打賭,看播出後數據怎麼說話。綁架老闆是至尊玉和白客提出的創意,袁玉梅很喜歡,易小星卻不太想拍。“因為你是老闆的緣故吧,但是我們作為員工好興奮!”她說。正好那會兒鬧劇本荒,易小星說,“你那麼喜歡就拿去拍吧,我就不參與了”。而播出後後臺數據顯示,除了製作特輯外,這是第一季中頂踩比最高的一集。還有一次是拍《小兵過年》中七擒孟獲的故事,易小星看一遍笑一遍,袁玉梅卻覺得笑點並不高明、有拉低智商的嫌疑,擔心上線後把節目拉低0.2分,最終事實是拉低了0.3分。有時候團隊里需要有沉浸其中的創作人,也需要有站在觀眾立場的旁觀者,一起來努力實現每一集的平衡。
  每次交片的時間都很晚,再上傳至網站、審核轉碼,一不小心就到了後半夜。袁玉梅說,不論多晚,她、易小星、至尊玉三人都要看看評論才能安心睡下。有時候想放個假,但轉念一想後面還要拍大電影,還是先看看觀眾的口味吧。往往上線後還是多少會有負評出現,但到第二天早晨真正上線推廣,負評卻幾乎被一片叫好聲淹沒,她總結,“半夜守著看的一定是死忠粉,忠粉自然對我們期望也高,愛之深,責之切。”負評全部接受,放下一集改進。
  《萬萬沒想到》成了優酷做自製視頻以來點擊量最高的一部劇,袁玉梅說,連今年火爆網絡的電視劇《古劍奇譚》,單集點擊量相形之下也稍顯遜色。高點擊量和高分好評帶來的是高收益。起初沒什麼招商資源,袁玉梅和易小星想了個辦法—做一個赤裸裸的廣告位,真真假假摻雜其間,這就有了後來廣受歡迎的“中國土豪協會”、“亞洲保護胖子協會”。播到第七集,真有廣告商試探著找上門來,播出花絮中,他們甚至出鏡成為被調侃的對象。如今廣告收入成了最主要的盈利來源,第一季過一千萬元,第二季達三千萬。而製作成本,不過每集10萬元。
  通過評論影響自製劇走向的觀眾越來越重要。每集播出後,網站後臺都會採集大量數據,觀眾的男女比例、年齡層分佈、地域分佈、學歷分佈,一目瞭然。峽客說,大數據是做自製視頻時都會參考的部分,當下中國的視頻網站後臺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統計數據是“平均觀看時長”,除了點擊播放次數以外,它是衡量一個劇是否真的受歡迎、觀眾粘性有多大的重要依據。就《屌絲男士》而言,“每集十分鐘,基本上平均觀看時長能達8分鐘。”
  《萬萬沒想到》播出以後,萬合天宜與愛奇藝聯合出品了《高科技少女喵》,採用美劇邊拍邊播的形式。愛奇藝自製劇總監戴瑩說,每集播完後都和製作團隊商討下一集的走向,10分鐘的視頻中,哪一段被反覆觀看,哪一段直接拖拽,在後臺上都能及時看到。從點擊量上看,《廢柴兄弟》則是愛奇藝今年最重要的一部劇。開拍前做市場調研時,她發現,互聯網上的自製劇有80%是喜劇,這讓他們堅定了做喜劇的想法。從演員到內容,觀眾的喜好都可以通過大數據“刨”出來,在這裡,兩位男主角的友情火花和自嘲式幽默,成了整個戲里最受歡迎的橋段。
  共性越大,審美水準越低
  2003年,音樂製作人盧中強在網上偶然聽到《老鼠愛大米》的小樣,初聽時“又糙又爛”,好在唱得挺順,直覺告訴他這首歌會火。推過蘇陽、萬曉利等民謠歌手,為了能讓音樂通過視頻更廣地傳播,盧中強走過了從flash、微電影到網絡自製劇盛行的年代,在每個節點都玩票似地參與過一回。
  “《萬萬沒想到》這個產品其實在一開始的時候視頻網站的渠道是不會看好它的。它帶來觀影習慣的改變。後來為什麼一擁而上都要去模仿它?其實是挺偉大的一個產品,它不能算是‘廣場舞系列’。”盧中強認為,中國的創作自由度的問題造成了互聯網最大的一個特點是,讓大家在欣賞音樂、看電影,還是別的審美方面,大腦“溝回”是變淺的。
  “我覺得就是‘腦殘’的一種客氣說法吧。共性越大的產品審美水準越低,怎麼說呢?如果我們把文化類產品看做一個金字塔,現在是只有一個塔基的時代。”
  在張閎看來,以網絡自製劇代表的草根文化的流行,是時代往前推的必然。段子手什麼年代都有,如今,多媒體為他們提供了一個表達的出口。
  自我解嘲同時也是一種壓力下的自我釋放和治療,張閎說。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時代癥候。“我們這個時代,是巨大變化、動蕩的一個時期,人們無法把握未來命運,自我解嘲是一個相對來說比較有效的辦法。你可以說創作者成功,但也可以說,下班以後靠搞笑的網絡劇來排解內在焦慮,並不是個很理想的狀態。”
  北上廣年輕人的非理想狀態被廣泛而快速地複製,經過大規模病毒傳播,本身就是值得憂慮的事情。正如自製劇製作人自身都會反思劇本是否會“拉低智商”,我們更應該回顧波茲曼在他的名著《娛樂至死》里的思考:電視鼓勵怎樣的智力傾向?每種技術都有自己的內在傾向?
  日本作家大前研一在《低智商社會》一書中憂心忡忡地發現電視節目製作人故意製造笨蛋是否會降低日本的平均智商:“在一些智力節目中,演員們如果總是一本正經地給出正確答案,是不會吊起觀眾的胃口的,也不會有什麼收視率,所以就採取了故意將答案弄錯這種本末倒置的方法來提高收視率。”
  北上廣深龐大的高智商蟻族在疲憊的心境下點擊出來的數字奇觀,證明自黑是有效的溝通方式。陳凱歌與王思聰自稱屌絲同樣耐人尋味。他們當然不是在自黑,他們無非是在大數量人群中強行霸占並推銷認同感。
  這些自我撫慰、尋求同道、強行推銷,都有其自身合理的成分,但,合理的就是好的存在嗎?  (原標題:自黑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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